出门一声山歌子
阳云
山对山，岩对岩，
婆娘娃儿穿草鞋。
出门一声山歌子，
进门一背块子柴。
短短四句山歌，一下子把我们导入了大巴山崇山峻岭中，其场景、情景、氛围、人物形象、生产生活状态、精神面貌活灵灵跃在眼前。我们从歌声中读出了山民们生存环境的独异，感受到了于山高坡陡、林密草深，艰苦的生活条件下磨炼出的山民们勤劳朴拙的劳动本色、粗犷豪放的性格、适应自然的顽强生存能力。
千里大巴山，群山连绵对峙，祼岩傲然逼视，对于生活在这地广人稀的大山之中的山民来说，面对的自然条件毕竟很恶劣，何以消解？“出门一声山歌子”，就成了他们“何以解忧”的杜康酒，成了他们生命里的一部分，被融入血液。他们不唱山歌心会发痒，日子会失去韵味。表达对山歌的喜欢可见一斑，如“田不关水自己干，人不唱歌自己蔫。一声山歌出了口，山也欢来水也欢。”“下田就把山歌唱，不唱山歌莫搞场。莫说都是口水话，撒在田里变米粮。”
山歌何以成为山民生产生活的必须呢？它的作用大：“光做活路不唱歌，闷闷沉沉不快活。”山歌打破大山的沉寂，“这山唱来那山应，你一个来我一个。”生活在山中，自小耳濡目染，人人都成了会记、会唱山歌的好手。
大巴山里的山歌歌词有多少？“一把菜籽撒上天，我的山歌有三千。昨年唱齐七月七，今年唱齐三月三。”“三”是概数，人们在搜集整理中也只能获得少部分，山歌很多都是即兴创作。在那个调中旋律里自由发挥。山民们用山歌说话、用山歌述理、用山歌传情、用山歌消泛、用山歌娱乐、用山歌颂人、用山歌歌事，用山歌描景。山歌生于山、飘于山、韵于山。而对于广泛传唱在大山中的山歌，不需要解释，便能品读出它的意韵，这里选摘一些共赏。其丰富的内容，独具土色土香的民风民俗，饱含山味和野味的山歌，不得不令我们击节赞叹。
“哥在山中抓把雾，轻轻捏出数滴水。妹在山中唱支歌，甜得漫山细雨飞。”描述多雾的山景，且景中含情。
“尖尖山，二斗坪，包谷馍馍胀死人。弯弯路，密密林，茅草棚棚笆笆门。”“老林庄稼莫做头，又是野猪又是猴。要得夫妻同床睡，除等包谷收上楼。”写照生产生活环境、情境。
“通江河，南江河，我是巴山背二哥。太阳送我上巴山，月亮陪我过巴河。”这是行走在米仓古道上巴山背二歌独立成支的山歌，而今已申报成非物质文化遗产了。背二歌属于劳动歌类，细分还有工匠歌、薅秧歌、号子歌等等。山歌做到了把某一类劳动生产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而最多是情歌，情歌最能提神攒劲。男欢女爱，幽怨悲恨，演绎出无数的层层叠叠的情感状态，都在山歌里得到呈现。健康的爱情、浓浓的情愫、朴素的表达是主调：“太田栽秧栽上梁，我的情哥来帮忙。下田就像鸡啄米，甩手就是十几行。横看顺看端端溜，栽的亮格又亮行。太阳落坡哥要走，叫声情哥你莫忙。没得啥子待承你，包谷馍馍蘸蜂糖。”“太阳出来绯绯红，有心缠姐不怕穷。只要二人情意好，冷水泡茶慢慢浓。”
进入大山，你就进入了山歌的海洋，千姿百态的山歌描绘光雾山一幅幅生动的风情画卷。“你在唱来我在听，山哥出自老山林。”山歌产自山、属于山，所以流传在大山的民歌不叫民歌，而叫山歌子。大山的山歌子，是大山的子民们咏唱的属于这座山的山事、人事、物事、情事。
“太阳落山不落岩，不怕老虎不怕岩。看见老虎当花狗，踩着乌梢（蛇）当干柴”，他们以干云气概无惧山的险阻、密林的幽深，直面生活的艰辛。这一切或许都该归功于山歌，山歌成了他们生活的抚慰剂，别样的爱情、浓醇香厚的包谷酒，是他们日子里的粮食。
（作者单位：四川省巴中市政协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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