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的汕头市北郊，在一座有着700年历史的古村落沟南许地里，时不时传来悠扬的潮剧声。
著名潮剧表演艺术家张怡凰带领一行学生来到这里练功。她们在祠堂旁的溪道边，压腿、开嗓，唱起了最经典的潮剧剧目之一《扫窗会》。古韵声腔飘荡在历史悠久的古村落，相映成趣。
外国留学生达丽娅在汕头体验潮剧魅力。
张怡凰手执一把扫帚，俯下身一边轻轻挥扫，一边以哀婉的唱腔，娓娓道来戏中人曲折的身世，似要把忧愁扫出“窗”外。
尽管尚未着戏服、上戏妆，一番动情的演绎已让旁人着了迷。她行腔字正腔圆，独特的咽音与潮剧唱腔相配合，愈到高音处愈嘹亮，低音处则深情亲切。
来自俄罗斯的达丽娅一秒变粉丝。她爱吃潮汕菜、喝工夫茶，对于潮剧这一地方戏曲，也充满强烈的兴趣。此次汕头之行，达丽娅试图揭开潮剧的迷人之处。
不同于兰花指的“姜芽指”，有何魅力？
“即使是扫窗户这样的家务活动，也能变成一场精彩的表演。”达丽娅惊叹道。这是她对潮剧的初印象。
一方水土养一方戏。有百年历史的潮剧，与潮汕方言、音乐和民俗文化紧紧融合，讲述着当地人的生活故事，从中可窥见独特的潮汕风土人情。
达丽娅很好奇，潮剧的身段、指法，与其他的地方戏曲，有何不同？
张怡凰耐心解释，从表演技法来说，剧种之间区别不大，都讲究“唱念做打”。“但潮剧有自己独特的指法，叫姜芽指，与京剧兰花指有区别，又有相似点。”
达丽娅体验潮剧指法——姜芽指。
“姜芽指是老一辈潮剧表演艺术家创造的。”张怡凰说，传统兰花指，是中指与大拇指合拢，形状优雅。而姜芽指，则是中指与大拇指交错，无名指弯曲，形似刚发芽的生姜，鲜、嫩、尖。
“这是潮剧闺门旦的指法。”张怡凰一边演示一边介绍。戏曲中，闺门旦一般指还没出阁的大家闺秀。“作为大户人家的小姐，她们的形态是优雅、斯文的，配合姜芽指，别有一番可人之处。”
另一出潮剧经典剧目《荔镜记》的“观灯”选段，便淋漓尽致展现了闺门旦的魅力。
“观灯”是潮汕地区元宵节赏灯的习俗。华灯初上之时，全城男女老幼纷纷相约观灯。张怡凰扮演的大小姐，在丫鬟的陪伴下，随着人群挥摆着姜芽指，脚步欢快、歌声悦耳，让人感受到浓郁的节日氛围。
张怡凰在央视舞台表演《荔镜记》的“观灯”选段。
“不论是身世坎坷的妇女，还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，张老师都能一秒入戏。”达丽娅已被张怡凰的实力“圈粉”，不住赞叹。
改良唱腔，独特“咽音”漂洋过海
从艺35年来，张怡凰在舞台上塑造了一系列迥异的艺术形象。“千人千面”的舞台塑造力，以及融合“咽音”又不失传统潮剧韵味的独特唱腔，为她赢得了众多忠实戏迷。
潮汕方言发音靠前，大部分戏剧演员用本嗓唱，时间长了声带容易受损。这让张怡凰生出一个疑问：有没有一种发声方式，既保留潮腔韵味，又能长时间歌唱也不影响声音质量？
上世纪90年代，她曾在中国戏曲学院进修，这让她有机会饱览全国各个剧种的不同魅力。为了更灵活运用气息，她专门请了一位声乐老师学习“咽音”，将咽音融入潮汕话的发音。
张怡凰在《秘密交通站》中的扮相。
“最开始有很多不同声音。”但不论外界如何评说，她坚持自己的实践。经过多年尝试探索，她打造出具有个人特色的全新唱法。她的咽音发音接近歌唱，听起来更圆润，但在行腔时，又留有潮剧一波三折的韵味，字正腔圆、吐字清晰。
改良后的唱腔，让张怡凰能在唱完2—3小时的整出戏后，仍声音嘹亮，越唱越有劲，这也拓宽了她的潮剧表演事业。2007年，她凭借潮剧《东吴郡主》的孙尚香一角，一举拿下中国戏剧界最高奖梅花奖，填补了潮剧女演员“梅花奖”的空白。
张怡凰在《东吴郡主》中扮演孙尚香一角。
传统潮剧动辄三四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，为了更适应现代观众的审美习惯，如今潮剧在时长、节奏、舞美以及唱腔等方面也进行了改良。
“潮剧并不是一成不变的，我们也紧跟时代步伐，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推陈出新。”张怡凰介绍，例如广东潮剧院最新打造的现代戏《秘密交通站》，以上世纪30年代汕头秘密交通线上惊心动魄的故事为背景，情节紧凑，舞美逼真，带给观众全新的观演体验。
潮剧《秘密交通站》演出照。
首演后，有大学生评价：“原来潮剧这么好看，故事引人入胜，唱腔也不是刻板印象中拉着长音唱，还演出了‘谍战片’的感觉。”
达丽娅也有同感，尽管听不懂潮汕话，她依然能感受到曲中词的感情起伏，感叹于服饰的华丽、身段的优美。
张怡凰认为：“艺术是没有国界的，尤其是传统艺术。”早在2001年，她曾赴日本访问并举办专场演唱会。“水袖一抛出去，台下便掌声雷动。我舞完水袖舞长绸，观众都为中国戏曲的魅力所欢呼。”这一刻让台上的她特别有成就感。
这份成就感也激励着她在从艺路上始终如一。“正是一代代潮剧人的坚守、突破与创新，才让这门古老的艺术历久弥新。”她希望让更多年轻人知道，潮剧其实很好玩，用心去了解，会发现它的魅力所在。
外国网红有话说
体验者：达丽娅（在穗生活7年、拿下博士学位的俄罗斯学霸）
体验项目：潮剧身段、指法
“潮剧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，这个古老的艺术，在流传的过程中，既保留了传统的东西，又结合今天的生活，有改良、有创新，让我觉得非常新奇。”
——达丽娅
来源：南方+
编辑：杨焜
校对：嘉嘉